第十四篇　生活里有一zhong野蛮的力量

王朔：外国不这样。我原来以为mei国这样，xing关系上的无耻、随便，在我以前接受的信息中，mei国一定是世界之最。但我一到mei国，呆了一段时间就知daomei国不这样，人家很重gan情、家ting。ji女行业也很规范。看来看去就咱这儿才这样，这是咱的特产、专利，也就是咱们的集ti无耻。为什么现在咱们可以集ti不讲dao德呢，因为咱们在过去为了政治上的进步什么的，早就把dao德的包袱放下了，早就抛开了良心啦、诚实啦，不是说现在才这样。

老侠：生活好像已经把人xing从gen上ba掉了。所以在生活中，不论zuo了多么无耻的事，在人xing没有恢复之前，在新制度新规则没有逐步建立时，你就只能这么走，走向无耻，在无耻中活着反而自由自在的。咱们经历了太多的苦难，却没有对苦难的意识；咱们干了太多的无耻，受了太多的耻辱，却没有耻辱意识。人xing的麻木、灵魂的麻木，最后连他妈的routi也跟着麻木了，跟ji女上了床都找不到gan觉了。

王朔：我发现这zhong东西也有减弱的迹象，起码就我接chu2过的我敢说这zhong东西在减弱。三陪小姐这项娱乐已经不如前些年那么好玩和刺激了，不再有人把这当大事了。

老侠：经济上的富足究竟能把制度和dao德推向哪儿？古代的中国人讲衣食足而知礼仪，有恒产才能有恒心，但我在中国的史书中找不到多少真正知礼仪有恒心的人，特别是那些富有的。掌权的、学问大的。比如说唐代大诗人白居易，我从小就被教导说，白居易是同情下层人们苦难的揭lou统治者黑暗的现实主义诗人，有他的《卖炭翁》啦、《上yang白发人》为证。但他的私生活却极为荒yin、残忍。倒不是三妻四妾什么的，而是他养chu3ji，十四五岁就买来，都是chu1女，玩到十八九岁，二十岁就gan觉这些女人老了，他也玩腻了，就把这些老了的女人与他家要卖的ma啦牲畜啦一起拉到市场上去卖，他的生活那么富裕，但他对女人那么残忍，完全不把人当人。不光白居易，这也是当时有钱人家的一zhong风气。据说与年龄小的chu1女xingjiao对长寿有益。你说他关心下层人的苦难，我才不信。他这么对待少女、年轻的女人，20岁左右就老了，跟老ma什么的一起卖掉，这叫关心人？人在他们的yan里到底是什么概念？我倒觉得，这个民族最缺乏的不是财富、不是一tao规范人的礼仪，而是怎么样对待人，怎样把人当人，怎样尊重人。知dao国家利益。民族利益甚至全球利益对中国人来说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每个人知dao自己是人，自己把自己当人待，同时也把别人当人待。西谚曰：你起而捍卫别人被非法剥夺的权利，就是捍卫你自己的权利。比如，在mei国，容忍了警察或政府对一个人合法权利的侵犯，就等于怂恿了权力对所有mei国人的侵犯。

现在的许多经济学家也qiang调让人先富起来，其他的改革就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。

先富了起来，人家才能知dao什么什么，zuo到什么什么的。过去我对这zhong说法还是有些相信的。就是说，以前一个混不吝的小liu氓成了富有的个tihu，他shen穿名牌西服，脚蹬意大利pi鞋，小tou弄得光光huahua，他就不再会随口骂人随地吐痰了。现在我越来越怀疑，gen本不是那么回事。他一旦富起来，他可以讲究些外在的礼貌，诸如不随地吐痰啦，觉得这样zuo不符合他的shen份，不pei他那tao名牌的行tou，但他却能用手中的钱去zuo更大的无耻。

王朔：你说的更无耻是指什么？

老侠：比如说去贿赂当官的，还有我刚才说的那zhong事，至于jiao易中的欺骗就是小无耻了。

王朔：我就觉得没有谁更无耻了。咱们最大的无耻早就干过了，在这之前只是不同程度的收敛，不能说现在比过去无耻。经过文化大革命失败，咱把最无耻的事zuo过了。现在，仅仅是富裕就能带来某zhong收敛，可能他的内心不会因有了钱变得dao德了，反而他可能在内心里变得更不dao德，比如你讲的那些事。但他在公开场合还是有所收敛，他怕嫖ji被逮住被曝光，逮住了要么破财要么被关上半年一载的。所以他表面上还要摆chu有钱人的外观，人五人六的。我觉得指望用dao德约束人的行为是很难的，只有个别优秀的人才能有dao德上的自律，dao德是不能制度化的。一个优秀的国企toutou可能廉洁自律，但大多数toutou们zuo不到，这就要拿制度化的qiang制来约束他们。我觉得制度化的qiang制约束不能带进私人dao德，只能在社会的最低舆论共识中建立一zhong最低限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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