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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(1/1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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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
女孩多米犹如一只青涩jianying的番石榴,结缀在B镇岁月的枝tou上,穿过我的记忆闪闪发光。我透过蚊帐的细小网yan,看到她微黑的pi肤闪亮如月光,细腻如liu水。

十九岁半的日子像顺liu而下的大河上漂浮的鲜艳huaban,承受着青chun的雨点呼啸而过,闪电般明亮而短暂,那个无chu1可寻、永远消逝的十九岁半,雷声隆隆,遥远而隐秘,每个夜晚开放在我的蚊帐ding上,我的蚊帐就是水面,十九岁半的往事如同新买的皱纸hua,一次次被一只无声的手置放在清澈的水中,它们xi收水分,缓缓张开,一层又一层,直至hua朵的最中心。它们的颜se和jin络,那些十九岁半的细节,一一显形、聚拢,我手中的yingpi本有时被我弄得像秋风一样飒飒响,王在下铺说:小林,你还不上厕所,要黑灯了。

王的声音使我想起一zhong并不柔ruan的丝绸,这zhong丝绸细致、光hua、十分漂亮,但是并不柔ruan,我不知dao有没有这zhong丝绸,也许是为了形容王的声音我臆造chu来的。

王已经三十岁,但仍然非常mei丽,很有风采,她chu生在杭州,父母都是高级干bu,她二十岁的时候去了北大荒,四十岁的时候去了mei国,我保存着一张她从mei国的Denton寄来的照片,照片上的王穿着一shen黑mao衣,脖子上系着一条玫瑰红的长丝巾,风衣搭在胳膊上,长发剪成了短发,风采依旧,更见年轻。她的照片是通过她在国内的妹妹转寄给我的,她妹妹附了一封短信,上面写着王的mei国地址,她说王让我先给她写信,我立刻照着地址寄了一封信去,但两年过去,王却杳无音讯。

此刻我十分想念她,我大学时代的主要记忆就是王,在整整四年的日子里,在王的上铺,我日复一日地沉浸在多米的故事中,对shen边的事情缺乏知觉。现在十年过去,回首遥望,大学时代黑暗而模糊,就像大雨来临之前的天空,看不见真正的蓝天和太yang,有时候yang光从nong1黑茂密的乌云的边缘she1chu,如同一dao金光闪闪的镶边,这就是王。

王的面容凸现在大学女同学的前面,男同学的面容更为模糊和暗淡,他们是中景,在他们之后,是明亮的樱hua大dao、法国梧桐蔽天的大上坡、绿se和紫se琉璃瓦闪闪发光的屋ding、大落地玻璃窗的西式建筑和东湖珞珈山的湖光山se。

我一直睡在王的上铺,一年级的时候十二个人住一间屋子,在楼层和山ding的最高chu1,一只圆形的窗口日夜chui送着室外的气息,用红旗代替的窗帘猎猎作响,给这个房间带来了不安定的气氛。

我的床铺在这只圆形窗口的左侧,几乎伸手可及,落日时分太yang从这个圆形窗口长驱直入,进到我的床上。我的床如同舞台上的布景,被这束光线照得一览无余,能清楚地看到下垂的蚊帐里悬挂的东西,被子、枕tou的形状和颜se,以及靠墙放着的一溜杂luan的书籍。细小的浮尘在这束硕大的圆形光线中缓缓旋转。

这往往是晚饭时分,我不在蚊帐里tou。

我端着我吃饭用的大搪瓷碗在食堂通往宿舍的漫长的dao路上边吃边走,然后我把碗放回宿舍,到平台或者草坪或者林荫dao上,以背英语单词为借口散步,或以散步为借口背英语单词。

在某些夜晚,月亮会像太yang一样从这个圆窗进到我的床上,月se冷而狰狞,只在我的床上停留,在黑暗的室内把我的床单照亮。在这样的夜晚我gan到恐惧。

在我童年时期,也有着这样一个圆形窗口,那是农业局的一间大屋子,住着从遥远的省城下放的父女俩,后来父亲一九六七年被吊打死了,小姑娘不知去向,她的外地口音在我们的游戏中时隐时现。

我不知dao为什么我总是被放在这zhong反常的窗口跟前,圆形窗口,肯定是不正常的。

二年级是四个人一间房间,我还是在王的上铺,我被一只亲切的手放在王的上铺,她像我的母亲和大姐,在我们班上,王chu类ba萃,mei丽、热情、聪慧,但她总是竞争不过另一个女人L。L比王还大两岁,三十二岁才上大学,L锐利无比,即使是ti育课百米测验、游泳、铅球,也必须是第一。

王跑不过她,王连我也跑不过,她生完孩子刚刚满月就来上学了。看到同样是年过三十的Lshen轻如燕跑了一圈又一圈,我gan到心情压抑。

L比王善于跟老师打jiaodao,每次课间休息总要跟老师jiao谈,每次提问总要第一个举手,每次小组讨论总是最后一个发言(以便高屋建瓴),每次考试总是要比王得分高,入党比王早,学分制一来,比王早毕业,毕了业比王先去了mei国。在同学中,王跟L到底谁更完mei一直有两zhonggen本不同的观点。

最后的两年又调了一次房间,八个人一间,我仍在王的上铺,中午时分和晚上,我再也不到图书馆或者教室去自习,我日益躲在蚊帐里,透过蚊帐的网点看这个房间,王的忧郁和失意在她的下铺堆积,她有时靠在床上看书,有时给她的女友写信,有时独自想念她的儿子,我从未真正靠近过她,我沉浸在我的故事里,漠然地看着她们在我的蚊帐之外来来去去。

这是令人痛心的岁月。

王是大学毕业后唯一给我写信的人,她在信中写dao:亲爱的林。她的声音像丝绸一样掠过我黯淡的外省日子,带着往昔珍贵的情谊,来到我的窗前。

有一年,王特意争取到一个到我所在的N城开会的机会,当时她在上海的一家高校教书,我在N城的图书馆当分类,她事先把这个消息写信告诉了我,这真是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,以N城的偏远,高校的清贫,chu一趟差是多么的难。

结果我回家了,回B镇。王没有在N城看到我,她十分十分失望,回去之后给我写了一封十二分失望的信。我不能把我避开她的原因告诉她,但是除了这个原因其他任何别的理由都无法成立。

那是一个隐秘的事件,多年来我一直隐藏在心,当时我发现自己怀yun了,这是一个异常严重的事情,我惊慌失措,神经jin张,我日日夜夜都想着这件事,最后我决定必须由自己来把它chu1理掉。

我匆忙请假回B镇,在驶离N城的火车上,我想到了王,我想到在那一刻,王正坐上了另一列火车,从那个我从未去过的大都市向着N城奔驶而来,她mei丽亲切的脸庞随着列车轰隆隆的节奏在我的yan前晃动,我的不可告人、自私、封闭等等被我自己真切地gan觉到,这使我产生了一zhong揪心的疼痛。

火车就这样离N城越来越远。

王把我看成是没有长大的孩子,她说她也没有长大,她三十多岁了还说她没有长大,我一直匪夷所思。这使她原谅我的一切缺点,在她chu国之前的日子里她一直给我写信。有一段时间,她从别人那里知dao我心情不好(我很奇怪地从不向她倾诉),她给我写了一封长信,让我到上海找她,她陪我玩,然后再陪我到杭州散散心,她正好要回杭跟母亲告别,她ma上就要去mei国了。

我没有去。

就这样我跟王已经十年没有见面了。

我现在已经能面对过去,十年的时光使我渐渐增长了勇气,我开始需要把自己的一切一一梳理,这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,我将永不会厌倦回忆。我想王总有一天会从mei国回来,她说过她要回来,我们将重温往日。

随着时光的liu逝我在长大,我认识到有一样东西很重要,这就是缘分。从前我觉得这是一个俗气的字yan,只有小地方的女人才会对此津津乐dao,有一年元旦我收到一位不太熟识的朋友的贺年片,上面简洁地写着:相识是缘。

这四个陌生的字使我浮想联翩,我忽然想到,世界之大,我为什么认识这个人而不是那个人,为什么我会跟这个人结婚而不是跟那个人结婚,这里面一定有一zhong玄妙的东西,我们不认识它,但是它的气liu缓缓chui来,迎面笼罩着我们。

我的一个会算命的女同事告诉我,我的前世是一只小松鼠,对此我半信半疑,不过我想,假如我真是那只松鼠变的,在今生,所有我的爱与仇、敌和友,任何一件好事与坏事,大概都在前世跟这只松鼠有纠葛。

肯定就是这样。

如果在一九七六年,有人告诉我,两年之后的某月某日,我将到一个陌生的城市,和另外五十五名我素不相识的人在同一间屋子里,然后我们将在一起相chu1达四年之久,我会觉得这是绝不可能的。

即使到了一九七七年四月,在偏远的B镇,我也想不chu这个跟陌生人聚集的契机。

事实上,这五十六个人确实是在某一个日子,从互不相干的遥远的地方赶到那个城市来了,乌鲁木齐和银川,云南的个旧和广西的北liu,想想这些地名吧,奇迹确实在chu现,这帮人在chu生之前就被一阵大风chui散,现在又被这阵神秘的风chui到了一起,这帮人最大的有三十五岁,生了三个孩子,最小的十七岁,刚刚高中毕业。

这帮人,这个班级,在到齐的第一天,就自己组织起来在那个最大的、墙上有一只圆形窗口的屋子里开了一个会,每个人谈谈自己为什么要报考图书馆学系,互相介绍一下自己。结果缘分这个东西一再顽qiang地在我们中间浮chu,本想报考古专业的,想来想去却报了图书馆学系,本想要报外文系的,考虑到年龄太大,一闭yan填了图书馆学系,更有那热爱文学的,心里想着中文系,不知怎么也报了图书馆学系。也有本来要报北大的,一转念却报了W大。

于是在一九七八年chun天的某月某日,这些人们,就来到了这间有着圆形窗口的屋子里。

有一个女孩,她不能告诉人们她为什么会报这个学校和这个系,她的原因比所有的人都远为复杂,这个原因是一个石破天惊的秘密,背负着这个秘密使她从一开始就远离了人群,她本来已是一个十分孤僻的孩子,正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,一些新鲜的面孔,一片新生的声音来助她一臂之力,帮她投入人群,使她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。

这个机会却白白地浪费了。

逃离B镇的女孩惊魂未定,小小年纪怀抱着一个硕大的秘密在陌生的人群里重新开始。她不知dao这个秘密她将永远也甩不掉,它将要决定她的一生。

这个女孩就是多米。

小小年纪这个词使我想起了电影《卖hua姑娘》,凄切和缓的旋律越过二十年的时光像一片草席向我漂来,既雪白,又淡青,散发着月光般朦胧的亮泽。

小小姑娘

清早起床

提着hua篮上市场

就是这样一些歌词,此刻像一些小小的柔ruan的手,从草编的hua篮里伸chu,舞动着各zhong令人心疼的手势,在我的怀想中,它们有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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