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篇　文学史上谁站得住

王朔：你cu一想中国文化灿烂呀、丰富呀、渊远liu长呀，细一想都有谁呀，没谁呀。就说现代文学吧。现代文学我想了想，那些在大学课堂中有定评的作家，也就是鲁迅说得过去。

剩下的人也就是一篇东西、二篇东西而已，后来的沈从文还可以。你说那个排序，鲁郭茅、ba老曹，前三个人中只有鲁迅，后三个人中曹禺还可以，《雷雨》差点，《北京人》和《原野》还确实是好。《原野》真让我受了一次阶级教育。我原来以为地主和农民是对立的，可能那时候没有咱后来接受的阶级斗争的观念。那时地主与农民们都是干爹干妈的关系，这才是旧中国农村的真实情况。三四十年代老舍有一点不错的东西，五十年代就是瞎写了。他们的水准也没有超过一个普通的好作家。

一个作家要立个"腕儿"，总该有一二篇东西还行吧，其实写chu那么一二篇好东西，也不是特别难。就靠一二篇好东西就那么进入现代文学史了。其实现代文学史也不是个东西，拉了不少闲人废人，却排挤了很多正经的作家，包括像张爱玲这样的人都没搁进去。

老侠：现代文学史可以没有茅盾，不能没有张爱玲。

王朔：现在大家都在修史，要推翻重来。可我对这些史家谁也不信。我觉得他们都是带着很大的偏见在修史。那个给作家排座次的教授，把金庸排成第四，怎么让人信服？经常能听人说他最近写了一本文学史，虽然我没看过，但以往的读史经验。现在的环境和气氛就让你不相信他能那么老老实实地写一回。他个人的成见肯定会搁在里tou。

老侠：这么些年来，"史"这个东西，已经是意识形态的脚注，zuo史都成tao路了。在大学时，学游国恩主编的《中国文学史》，王瑶主编的《现代文学史》，无非是什么时代背景、主题思想、艺术特征三大块。现在重新修史，无非是换一zhong舶来的方法，什么方法时髦，就用什么方法，比如用文本分析的方法从tou搞一遍。

王朔：是不是现在他们不好意思再用谁是进步的。谁是落后的方法来写史了？

老侠：实际上，中国现在的文史哲，zuo到今天，还没有一本令人满意的东西chu来，我们没有好的理论家和史学家。中国人的教育最要命的还不是大学，而是中、小学，特别是文科的课本。语文课本选的那些篇章从小就败坏了学生的口味，把学生培养成不知dao什么是好东西。还有中国教的那tao作文法，那zhong分类，论说文怎么写、叙述文怎么写之类的，学生不知dao怎么写东西，这跟过去考试时的八gu文没什么两样。这tao东西，古八gu也好，今八gu也好，洋八gu也好，从gen上讲是一样的：窒息孩子们的创造力。现在的大学稍好一点儿，讲课的自由度大一点儿，学生选择的机会多一点儿。高考制度已经把中小学生bi1上了八gu思维的唯一小径上，你不能旁观，更不能后退，除了沿着这条狭窄的路走，四周全是悬崖。全是shen渊。

"文革"的那代孩子，好赖还停过课，儿童的天xing还能舒展舒展，知青下乡还能跟锄tou跟土块子跟坑tou踉niu猪狗…跟有生命的东西打jiaodao。现在的孩子，从入学开始，学的东西好像与活的生命无关了，全是死的，从外面qiang加的。

王朔：照你这么说，唯一的chu路，逃离死人的chu路，就是不上学。

老侠：我在国外有一zhonggan觉特别qiang烈，他们关心活的东西，关心生命的跃动。

他也许没读多少书，但他每天无意识的视听gan觉潜移默化地培养chu对活的生命的mingan和关心。这是zhong渗透xing的，每天耳濡目染的，是靠念书无法培养的。我有一次陪一个老外去看《焦裕禄》，她对中国电影gan兴趣。其中有一场戏，她的反应既让我吃惊又特别可爱。一个老tou重病在床，他的儿子商量怎么办，结果决定去找焦书记。

这老外看到这腾地就站起来，大声说：人都快病死了，找焦书记有什么用，应该去找医生。县委书记能治病吗？这电影怎么会这么拍，连常识都没有。还有一场戏，焦的老婆要买点rou，半路让焦给拉了回来，说现在正是困难时期，大家都吃不饱，咱不能吃rou。回家后吃饭，焦的孩子不想吃窝tou，哭着闹，焦打了孩子，然后让一家人围着饭桌团团坐。那个老外看了说，怎么对自己的孩子这么残忍。你焦书记想为人民想当清教徒想zuo清官想成为人格神那是你自己的事，你无权要求你的妻子和孩子与你一起去牺牲。那场家ting戏吃饭戏，最后变成的焦书记正襟危坐，面se沉重地讲dao理，国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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