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朔:我的文集中大概还有一篇东西有那优的,我自己非常不想收去,但编辑说你应该收,也把你的寒碜给人瞧瞧。后来,我就觉得怎么就不能说真话说人话,怎么就非编个故事来,那程式化的写作对我来说不是非常抵,只是我觉得写起来困难,不顺手。我后来的写作受到一些东西从反面给我的启发。比如,有一次我看电视,是苏叔和舒乙两人的一个电视节目。好像是专家们评小品。节目的前半是一个小品,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,揣着两只手。男的一无枢的镜,扭扭的那意思就是说她,但他就是说不来,张不开。那女的就等着他说,他就是不说。俩人就那么腻腻歪歪地不走。最后那女的有儿急,问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,那男的嗯嗯嗯的,那女的说:那我走了。刚要转走,俩人就腻一块去了。这完全是俩人起大腻,就是为了起腻而起腻,讨厌之极。最给我启示的是,那小品一完,苏叔和舒乙,一本正经地开始教训观众,他们说:你们看,这就叫中国式的情。他们开始给大家讲,我们中国人的蓄,这蓄的,我们的那万语千言尽在不言中…等等,讲了好大一通。我当时坐在那儿都看傻了。那关系描绘得非常不真实,起码就我所见的我认为不真实,这么不真实的东西还要提升到民族德的度,就更假模假式了。我倒觉得,反正我觉得中国人的豪气,在两关系中往往表现在女上…
老侠:像杜十娘、崔莺莺、林黛玉…等等。从《诗经》开始就是女人豪,敢恨敢。关键时刻,中国的男人、特别是士大夫读书人都很猥琐。中国男人的豪气只表现在暴力上,像武松、张飞、鲁智、李逵…
王朔:其实在我们之中是有那么一说话方式的,我觉得大家都是很空虚很颓废的,我找的这儿乐儿呢…这现实调侃多了,以后是有一个全面怀疑。但那个时候我甚至不敢怀疑。当然,现在我以为,怀疑就怀疑了,怀疑假的东西不需要什么大智慧,没有的东西一旦看穿了,就是什么也没有。我一直觉得要是有机会,假如我成一个发稿容易的作家,我就写一个真的。在这之前我在语言上一直于摇摆当中。有的编辑跟我讲,正经小说的语言不认我这样的语。现在这语在最早时我没过,我一直跟着那时的文学观念练一优的文学语言,那个文学语言那叫个优啊,我就是用这优写特寒碜的小说,就是学来的特别优的学生腔的。当然幸亏那编辑也是一个正经人,他说你这个语言也不叫东西,他没给我发。要是他那时候给我发了,我照着走下去,没准就是大陆琼瑶了。我后来的语,是因为我没有练一文学语言来,无奈之下只好拣自己最熟悉的最顺手的东西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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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侠:照当时的文学观念练一优的文学语言的人,大概早就被废了。但是余秋雨的那优不也很畅销吗?看来,咱中国人还是优的,这叫痴情不改。
王朔:没错儿。好像真正豁去的,都是女的。女的总是先豁去了,男的得不得不跟着或者很尴尬。男的总是犹豫,总要留儿余地呀、退路呀…在两关系中,比较烈的是这,而不是那互相扭的。那时候已经到了开诚布公了,互相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…什么是中国式的情,我扑来的觉是,没有一个所谓中国式的情。就是张三和李四,王五和赵六的,是的某个人与某个人的,不一定他是中国人就必须这样。到了写《顽主》的时候,已经有人开始向我约稿了,《收获》什么的约稿。既然有人约我稿,我就由着来啦。我本来想写一个骗故事,他们真正的了个公司行骗,甚至最后我还想落到教育意义上,就是结尾时他们痛心呀后悔呀内疚呀什么的。但写到后来,我写不下去了,就是说完了,就此收笔。你再往下编实在编不动了,你前面写了真的东西,再想放虚假的东西就放不去了,只要对自己诚实儿的人,都放不去。最后就停在这儿,完了。来以后呢,觉得轻松的,没和自己过不去。
只是价值废墟。
老侠:有人约稿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