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侵占了我(上坟)

01。上坟

农历十二月二十四，小年。上坟拜祭已故亲人，村里俗称“送亮”

黄昏，冬雨稀稀疏疏，若有若无。一小绺tou发jin贴面颊，眉睫沾着细小的雨珠，轻抿着chun边的发梢，手拿两支红se蜡烛和一串千响鞭炮，暮se苍瞑中，十五岁的吕玉穿过自家桔园，匆匆向姥姥的坟地走去。

老黑狗一shen黑亮，它面无表情地领路，偶尔回tou看一yan吕玉，yan睛翻动，白光一闪一闪，像黑人嘻笑louchu的牙齿，chu2目惊心。这条快成jing1的老黑狗，比吕玉还要大几个月。

姥姥在爷爷四岁那年患ruxian癌去世，juti埋葬地址无人知晓。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桔园那个坟成了姥姥的，也无从考究，总之，每年往这坟tou“送亮”的习惯续延到了吕玉这里。

坟，已无坟样，只是一堆荒土。坟tou荒草凌luan披盖，枯枝错luan横陈。旧年的蜡烛梗，破碎布块、老鼠尸ti、疏菜的枯藤、塑料袋散遍其中；又因年久失修，luolou黄土，东崩一块，西裂一片，一角褐se棺材腐木还探chu坟面半尺多长，形成一个碗大的黑dong，黑咕隆咚，神秘异常。

吕玉怕这个黑dong，然而那里面不可知的神秘，总诱惑她多瞧几yan，哪怕是目光急急地扫过。

站在坟ding，透过密密的桔树尖儿，吕玉能看到自家青瓦屋檐，和她向北房间的小木格子窗hu。

天忽地沉下来。“送亮”的鞭炮声此起彼伏。吕玉把蜡烛cha进泥土，点燃，她好看的脸庞在烛光中清晰。

一阵北风chui来，几颗小雨扑向吕玉的脸，冰凉。她跪着胡luan磕了三个tou，拆开千响鞭炮。鞭炮的“引”太短，在手里便开始爆炸，吕玉慌luan一扔，鞭炮甩进了黑dong，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坟墓里传chu来，黑dong里冒chu一gunong1nong1的青烟，袅袅升腾，仿佛随时会幻化chu某zhongshen形。

约30秒光景，声响停止，烟也散尽。吕玉拍拍双膝，走下坟墓。吕玉走chu十米远，似听得耳畔有一声沉重的叹息，回tou一望，见坟tou蜡烛已灭，一片朦胧。她忽地打了个冷颤，全shenmao孔扩张，一gu冰凉之气从脚后跟窜至脊背，传至指尖。

02。初恋

吕玉的初恋，由七天毫无来由的心tiao及一个持续五秒钟的毫不知情的吻组成。那年吕玉十三岁。

正月初二，吕玉邻家老爷爷去逝，其远方的儿子携家眷归来奔丧。吕玉的初恋情人徐鹏，死者的孙子，以披麻dai孝的装扮迷倒吕玉。

徐鹏的爸爸为显荣归故里之耀，丧事办得极为隆重。竟请了十个法师zuo了七天七夜的“dao场”；请了京剧团和湖南hua鼓戏剧团的戏班子，哼哼呀呀地唱了好几chu大戏，方圆几十里之乡人，竟趋之若骛，几成一盛大节日了。每日里mo肩接踵，看戏的看戏，唱dao场的唱dao场，哭丧的哭一阵停一阵，也如表演般登台谢幕，反反复复。

第一yan看到徐鹏，他shen披白se孝布，竟如披着斗蓬的将士，显飒shuang英姿，书卷气质里复添几分剑气。吕玉懵懵懂懂，恍恍惚惚，只想把徐鹏的shen影笼在视线里。徐鹏的shen影是水，能解她目光的如饥似渴。简单地锁定那个shen影，如观看水中畅游的鱼儿，空中徐飞的鸟儿，风中怒放的hua儿，于单纯的意念中，傻傻地快乐与满足。

夜已shen。“dao场”瞑乐悠悠缭绕，挥之不去，悠扬动听。它们幻化组合成徐鹏的脸，覆盖了镜子里吕玉秀mei浅淡的微笑。

窗外有风。

木格子窗上糊的挡风塑料一鼓一xie，啪啪有声；什么东西掉在地上，发chu难以辩认的声响；什么鸟在枯枝间扑哧扑哧翅膀扇动。

关了昏黄的台灯，夜se残存，小窗微亮。

黑暗中吕玉枕着手臂chu神，霎yan间窗外仿佛有影子一闪而过。应是yanhua的缘故罢。吕玉却终于睡不安宁，穿上衣服，去了邻家。

法师在地坪里似睡非睡地哼唱。几支昏烛在堂屋里摇曳，hua圈、棺材、灵牌、遗像在迷蒙中隐约，一切渡上了昏睡的se彩。

吕玉犹疑的脚步在距离堂屋十米远的地方停住了。堂屋昏黄的光线里有个影子一闪，徐鹏走了chu来。他的影子拖得很长，如幽灵jin随。吕玉一阵发冷，打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压抑的pen嚏。

“进屋吧，外面太凉。”徐鹏说话，带着那个城市的口音。

“呵，你没睡呀？”吕玉慌里慌张地说。

“今晚我为爷爷守灵。”徐鹏微笑。吕玉随他进了堂屋。

yin暗的霉味、新布的蜡染味、河面的腥风、灵牌前燃烧的特殊材料制作的香及蜡烛，构成屋子里弥漫的死亡气味…棺材没有合盖，长命灯照着死者的苍白干枯的遗容。

死者在吕玉的想象中坐起来，睡下去，睡下去，坐起来…

“你怕吗？”徐鹏又微笑，齐整地牙齿和两个长形酒窝，友善迷人。

“我不怕。你爷爷很和蔼。我和你一起守灵。”

徐鹏看了看吕玉，yan睛里凝聚了一盏烛光，由于室内昏暗，那亮se象黑狗yan里的白点一样有些狰狞与恐怖，幻觉。吕玉又打了一个冷颤。

两人靠着大hua圈坐着，衣衫与huahua绿绿的皱纸磨chu婆娑声响，hua圈上贴了许多写满黑字的白纸挽联。静静地看着灵柩、跃动的烛光、死者沉睡般的面孔，zuo“dao场”的调子象燃烧的烛焰袅袅缠绕。吕玉只觉得与徐鹏在黑夜里一起沉去，困极，双yan难以自控地粘合。徐鹏自然地送来他的肩膀，吕玉迷迷糊糊地依靠着。

突然间掉进了一个ju大的黑dong，急剧地下坠，无边地飘浮，一声沉重的叹息jinjin地追赶，茫茫黑暗中人影全无，极度恐惧令全bu肌rou都chu1于jin张与酸痛状态…终于在温ruan的草垛上靠一会儿，mao茸茸的什么东西往脸上凑，好像是老黑狗，正觉得温暖，草垛里却传来一声叹息，惊恐回望，却是姥姥的坟tou…吕玉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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