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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游(1/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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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游

一.

我们坐在台湾戏院前的阶梯上等将军,已经等了半小时。

原本彰化所有的电影院都已荒废闲置,但近几个月来有了明显的改变。pei合著拿都拿不完的折价卷,一场首lun电影只要一百二十块钱,比起邻近台中的华纳威秀,足足省了一半有余。就这样,彰化两间电影院又活了过来。

看了看表,四点零七分,距离电影开场只剩下十三分钟,我开始后悔之前没有注意到将军有没有手表就约下时间,就连仙女也是我刚刚在桥下碰巧遇到带来的。

陈禄不知比我先到多久,看到我时只是象征xing点点tou。

我杵著沉重的下ba,看了看旁边正在清理指甲feng里黑se污垢的陈禄。他对迟迟未到的将军漫不在乎,yan睛的焦距只集中在鼻前短短十公分,指甲里有抠不完的脏屑似的。

而坐在陈禄下两层阶梯的仙女,早靠在斑驳泛黄的墙上,缩著捆在酱红se棉袄里的瘦小shen子,像是睡著了。

女游民是很稀奇的。

就像韶恩学姊说的,在求生这件事上女人比男人拥有更多的社会资本,只要还愿意化妆打扮,不论年纪多大,她们都可以靠chu卖shenti换来一瓶酒、几百块、一个睡觉的地方。总之还不至于liu落到街tou。

至于像仙女这样的女游民,常常得装疯扮丑来保护自己不遭到侵犯,连在公园的长椅上睡觉都不能安稳躺下去,只能坐著打盹,脑袋一点一点地晃著,随时从危险中醒觉。

就连现在,仙女的yan睛也是半睁半阖。看她睡觉只会让我觉得很疲累。

平常仙女是很多话的,她聊起以前住在新竹的好日子时,总能够以非常错luan的方式叨叨絮絮两个多小时。

“汝甘知影?汝甘知影底这件代志dingtou,阮系受尽多少委屈甲拖磨?”仙女在叙述故事的时候总是习惯用这一句话当作开场白,好像所有人生阶段的起tou都是一个错误,就像圆规一开始就刺错了圆心座标,之后不guan直径半径怎么度量都决不可能正确。

起先,我都能压抑自己的耐心静静倾听,但仙女的yan睛总是看着我shen旁的一团空气(我怀疑仙女是不是能够看到我漂dang的灵魂),前面讲过的总是切成片片段段、随时以各zhong排列组合穿cha在后面重提…她如何无奈地嫁给那外省又早死的丈夫,她如何如何一边生下五女二男又一边学别口的国语,她如何如何如何辛辛苦苦打零工维持家计…然后又回到她如何如何如何如何嫁给她那外省又短命的丈夫。

像故意恶作剧似的,仙女总是不停地重复、打散、又重复,像一卷坏掉的录音带放进坏掉的录音机似的。

一开始我还会试图提醒仙女:“仙女,这个你刚刚十分钟前说过了。”或是“仙女,这个我昨天问你的时候你也说过了。”但仙女总是会用迷惑又略带不耐烦的yan神看着我(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正视我的存在),继续那该死的重复。

我难免会失控。

我干脆拿chu我的笔记本指著某段文字与jiao错复杂的情境符号,霹哩啪啦重复她正在重复的我听腻的人生回忆,钜细靡遗。此时仙女会咧开她的嘴,louchu黄se的板牙呵呵地笑,颇满意我的好记忆。

然后又开始重复。

所以,我跟仙女之间的访谈记录只有十页而已,但她却不厌其烦耗尽了我差不多五百页的时间。

我无法理解,一个人的人生不过就是一个答案,并不是一组可供拆解的排列组合,仙女这样不厌其烦的将拴住所有事情的螺丝旋开、然后拼拼贴贴又贴贴拼拼的到底有什么意义?错误的人生并不会因为语言上的重新组合而正确起来。

后来陈禄跟我说了后才明白,仙女是怕我忘记她说的话。她害怕别人跟她一样,摸熟了一堆琐琐碎碎的回忆破片,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三件事。自己的名字,家里的住址,chu走(或被遗弃)的原因。

这三块最关键的拼图遗落了,所以仙女的人生拼图总是残缺而扭曲。

我看着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的仙女。仙女虽然闭著yan睛,嘴角兀自喃喃呓语。

我想起仙女这mao病会传染。

前几天我跟我的指导教授会面,讨论我的田野调查记录时,她至少打断我的话五、六次,说:“等等,宇恒,这你刚刚说过了。”

一开始我总会一脸恍然大悟,但后来我却会丧失bu份的谈话记忆,睁大yan睛说:“啊?真的吗?”

我想这应该只是个过渡现象,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之间永远存在的互噬游戏。被影响不可能只是研究本shen,研究者到最后经常难以自ba,自溺在田野世界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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